*该系列正文为 【诡秘群像】长夜黎明,同时部分剧情涉及 【伪·诡秘群像】长夜黎明·梅丽莎篇 以及 【莫雷蒂家】小克莱尔一拳打十个。
*本文主视角为克莱尔·莫雷蒂,通过她的眼睛,去看战争中的莫雷蒂家与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们。
克莱尔记忆里的屋顶是灰白色的。
从房间里往窗外望过去,整个天空都是浮尘,洋洋洒洒的,就像不停飞舞的蚊蝇。
贝克兰德的夜有时候很黑,但是黑暗中闪烁着很多的眼睛。
她看见,她知晓,她厌恶。
其实克莱尔小时候并不是那么喜欢她的家,尽管她爱她的家人们。
她的父亲班森是政府雇员,每日早出晚归,时常加班,时常出差。在“愚者”制药公司的某些药水的帮助下,她的父亲保住了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她在家里最常听见的就是班森对他头上几个吃干饭上司关于“卷毛狒狒”的嘲讽。
她的母亲露丝是特殊种类的警察,出任务的时候总是连着好几天不回来。据说她的母亲一开始并不是从事这个工作,但是因为卷入了某些非常的事件才加入了那个特殊部门。
她还有一个姑姑,叫梅丽莎。她是一名机械师,也是一位发明家。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她就对她姑姑的事迹有所耳闻了。梅丽莎很忙,每天都在实验室里待着不见人影,但是她会给克莱尔带很多有趣的机械小玩意儿。
她还知道,她有一位“死去”的叔叔。他的名字是克莱恩,和克莱尔自己的名字很像。那位叔叔会从灰雾中伸出触手,和她轻轻击掌,给她做饭,教她写作业,趁她的父母不注意带她去外面玩。但是她的叔叔从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仿佛一只只有他们能看见的幽灵。
这四个人,就是她童年的全部。
在那个炮火和硝烟弥漫的时代,在那个不断从前线传来噩耗的时代,在那个人心惶惶的时代,这四个人,为她撑起了一个安全可靠的家。
噩梦伴随着她的童年。
梦里她能听见有人痛苦嘶吼,有人绝望啜泣。
克莱尔常常半夜惊醒。
有时梅丽莎会来,就坐在她床边。有时床头会出现一条触手,轻轻梳理她的头发。
这些时候她都能睡着,得到一个香甜的美梦。
但更多的是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在忙,只有她在家。
这个家安全可靠,却不够幸福。
这个家中总是缺少一般人家所拥有的欢声笑语,仿佛有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压在他们身上,让每个人都疲惫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在笑,就像带着小丑浮夸的假面。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十六岁的克莱尔,独自一人待在家里。门外面站着鲁恩王国的士兵,他端着枪,还拿着一张表格。
“强制征兵。”那个士兵干巴巴地说,“这片街区抽中了你们家。”
他试图向门里张望,克莱尔挡住了门。
“这里就我一个。”她说。
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青年士兵露出为难的苦笑。
克莱尔盯着他,夺过了他手上的纸。
“不容拒绝吗?”她问。
青年冲她摇头,“到处都在打仗……已经快打到贝克兰德了。”他的声音干瘪而没有生气,“到头来都是死,死在战场上和死在家中没有任何区别。”
克莱尔抖了抖手上简单到粗劣的表格。
“笔。”她向青年伸手。
于是当露丝和班森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是沉默地收拾行装的克莱尔。
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大人们指责她任性,克莱尔指责他们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她不愿意永远在家中看窗外的风景。
克莱尔同很多孩子都不像,同莫雷蒂家的每个人都不像。
她过高的灵感让她看见了这个世界太多的“真实”。
克莱恩也未曾想到,自己沉睡中下意识对克莱尔赋予的“祝福”,竟是这样的“祝福”。
在过了十六年“正常”孩子的生活之后,克莱尔选择了另一条路。
没有人知道克莱尔怎么说服其他人的。
一个十六岁的“占卜家”少女,带着一条睡得昏昏沉沉的半透明蠕虫,踏上了战场。
她遇见一位盲女,在寻找她的爱人,直到她绊到了一条横木,被坍塌的建筑埋没。
她遇见一位青年,他临死前用渴望的目光望着废墟中已经残破的吉他。
她遇见一位老者,为了保护自己养的鸽群,被炮火炸飞。
被轰炸后的废墟,已经渗进泥土里的鲜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丐,还有不断倒下的战友,构成了克莱尔十六到十九岁的所有记忆。
她不断奔跑,她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她也在死亡中成长。
三年,从“占卜家”到“无面人”。
从“世界”的侄女到“世界”小姐。
克莱尔用火焰跳跃躲避过了打扫战场的士兵,她走到一个埋满了尸体的坑里,抓住了其中伸出的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无力、骨瘦如柴,还很冷。
她把那具尸体拽了出来。
当年“胁迫”她参加征兵的人,如今已经没有人样了。
克莱尔不合时宜地想起三年前这位青年在她入伍之后跟她说的话。
“你要是死了,我会替你把骨灰带回去。”
于是三年后的克莱尔对他说:“我来送你回家。”
战争结束了,在多国混战中,鲁恩王国赢得了惨胜。
一切都亟待重建。
而克莱尔终于看见了贝克兰德外的真实。
她知道了班森每次加班都是为了那些活在最底层的平民,好让他们吃上饱饭,住上房子。让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机会出生、长大、生活、老去,直至死亡。
她知道了露丝出任务是为了被卷进非凡世界的普通人,好让他们逃离污染。露丝就是隐在黑夜中的一只只眼睛,他们注视着这座繁华的城市,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里。
她知道了梅丽莎整日整夜泡在实验室里是为了研究出更好的机器,以替换掉那些会污染大气、致使工人死亡的机器,为了让这个地方能生产出更多产品,为了让人们的生活更加便利。
他们三个都是在这片灰尘弥散的暗淡天空下生存的普通人,也是这个时代毫不起眼的伟人。
但是她对于她所仰望的那位叔叔,依旧一无所知。
她想知道真相。
克莱尔再次告别了自己的家庭。
她要去往下一个战场了。
那个战场更神秘、更危险。
但是那里有一个帮助了她很多的人。
克莱恩•莫雷蒂。
她未曾真正谋面的叔叔。
不老魔女卡特琳娜通过特蕾茜找到了克莱尔。她从猎杀疾病中将的猎人变成了猎物。
克莱尔很清楚卡特琳娜并非是真的因为要找她算格尔曼的账。
而是因为她身上那条灵之虫。
用掉佛尔思借的笔记中灵界穿梭那一页,在用献祭的方式将灵之虫送回源堡之后,浑身是伤克莱尔任由自己掉进灵界深处。
她是幸运的。
克莱恩曾经的信使救了奄奄一息的克莱尔。
克莱尔现在没有灵之虫了,没有任何人能陪伴她。
但这条漫长的旅途她还要继续走下去。
古代学者的晋升仪式她做不到,她就冒着危险换了序列,成为了序列三的漫游者,等序列二时再转回奇迹师。
她去了迷雾渐渐有些散去的西大陆,躲过了魔女教派的追踪。
克莱尔追逐着那个幼时偶尔会伴在她床边的身影,一路从贝克兰德到海上,再到西大陆,到克莱恩给她讲述过的故事中那片曾被银月照亮的“故乡”。
再后来,她在那里建立了一座秘偶城邦,那里有每一个她战死的战友,他们生活在那座城市里,欢声笑语,彻夜不绝。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曾经战死,在一片对于西大陆十分遥远的土地上。
克莱尔记得每个与她并肩作战过的伙伴,她还记得他们曾经说过的话。
盲女与少年拥吻,他们下个月就要结婚。
青年坐在街头长椅上,弹奏乐器放声歌唱。
老者拄着拐杖,往广场上洒下饲料,招来一大群鸽子。
它们在地上跳来跳去,发出吃饱喝足之后幸福的“咕咕”声。
克莱尔注视着这一切,闭上了眼。
无序而混乱的非凡世界,最底层的疯狂,还有一次次动摇又稳定的自我认知,这些构成了二十九岁的克莱尔。
在这条路上,她只有她自己。
克莱尔有时会因为晋升的不稳定而陷入疯狂,但每当她忽然想起亲人,想起遥远的家,她就能再次稳定自己。
尽管从那次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家。
克莱尔轻声哼唱起梅丽莎哄她睡觉时给她唱过的一首歌。
“We dreamt a new life,
Some place to be at peace.”(注1)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克莱尔用着一张名为“伊丽莎白”的面孔走在贝克兰德的广场上。
她想回家了。
因为她想远远地见见她的亲人。
只想见一面。
再之后擦肩而过也没有关系。
克莱尔的人性迫使她来到这里,来到贝克兰德。
忽然有个人自不远处跑过来。
“审判?”克莱尔认出了她。
“世界小姐,神降……”休语气急促地对克莱尔说,“我发现了一个少女,她的名字叫——奇克。”
话音刚落。
那个发着异常魅力的少女就向她们走来。
“我通知了‘星星’。”休说,“我们或许只要拖一会儿。”
就一会儿。
地上一团模糊地血肉蠕动着聚合,渐渐显出原来的形貌。
克莱尔睁开了眼。
放眼望去,一片死寂。
她记得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
她知道“审判”叫休•迪尔查,她也知道“星星”叫伦纳德•米切尔。她知道她左边的红手套叫索斯特,也知道那个被神降少女的真名是“安琪尔”。
但她不知道他们的家在哪。
克莱尔想过自己会变成一座墓碑。
但是却没想过她会是他们的墓志铭。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曾经问克莱恩什么是奇迹。
克莱尔记得那个回答。
“死而复生,就是奇迹。”
现在她知道了这句话的份量。
就在这人间炼狱一般的贝克兰德。
克莱尔见到了克莱恩。
祂是愚者,也是诡秘之主。
唯独祂不是克莱恩•莫雷蒂。
他再也回不去了。
为了地球,为了故乡。
“爸爸很想念您。”克莱尔说。
“他们也很想念你。”克莱恩重复克莱尔的话。
祂们坐在青铜长桌两端,相对无言。
克莱恩轻轻敲了敲桌子,“我想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他的语气很客气,很疏离。
“很可能会死,即使奇迹师的奇迹也无法让你复生,所以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克莱恩说。
“我接受。”克莱尔毫不迟疑地回答他。
“我很快会死。”克莱恩很平静地对她说,“我死了之后很多事情我都顾不到了。我需要有人杀了我,我需要有人将我身上那些属于非凡的东西剥离。克莱恩可以死去,愚者依然需要存在……”
克莱尔注视着他,“非要是你不可吗?”
克莱恩点头,“非要是我不可。”
“我知道了。”克莱尔说。
一如她从出生到现在大部分时候那样,她别无选择。
“战后的世界还需要真神,愚者教会依然不能缺少愚者。”克莱恩说,他嘴角勾起了一点点弧度,“你现在也是世界,只要稍加修改,那些锚就会指向你。”
克莱尔沉默。
“我也只是试一试。”克莱恩声音轻下去,“我更希望你平凡一些。”
克莱尔从克莱恩口中知道了真相。
她终于见到了真实的克莱恩。
她记住了“周明瑞”这个名字。
她明白了“地球”的意义。
我们不是神明,我们只是一群与疯狂对抗的可怜虫。
克莱恩准备的后手非常齐全,留待克莱尔处理的事情也非常多。
那段时间,克莱尔一直在为各种事情奔波。
她需要封印地底的部分源质,让西大陆的人们不会受到污染。
她需要转移愚者的锚,让那些锚指向自己,好叫信仰愚者的人们不需要改信。
她需要帮助信徒重建战后破败的城市,治疗那些受到污染的人们。
她还需要对抗自己,避免被天尊占据意识,避免自己忘却人性。
即使人性使她痛苦、令她困惑,让她徘徊在疯狂边缘。
克莱尔错过了克莱恩的送别会。
错过了她姑姑梅丽莎的讣告。
错过了她父亲班森的葬礼。
最后堪堪赶上的是她母亲的葬礼。
隐去身形的克莱尔·莫雷蒂坐在教堂第一排,被特意留出的一个空位上。
有光自教堂穹顶落下来,照在了她母亲的棺椁上。
于是这世间只剩下唯一一个莫雷蒂。
最后的莫雷蒂。
*注1:引用自歌曲《Call your name》:
We dreamt a new life
我们梦想着一段新生活Some place to be at peace
在那和平之地But things changed,Suddenly
但是世事难料I lost my dreams in this disaster
我在这场浩劫中失去了我的梦想
I'm crying
我失声痛哭Missing my lover
失去了我的爱人I don't have the power
我没有永远驻身的力量On my side forever
永远的在我身边吧Oh where is my lover
Oh 我的爱人在哪And I got no power
我没有任何力量I'm standing alone, No way
我茕茕孑立,毫无退路
Calling out your name
嘶喊着你的名字
感觉非常合适本文中的莫雷蒂家,就使用了其中一句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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